“他當時可憐巴巴的來求我，說自己命苦，時運不濟。拼死拼活賺了點錢，一夜之間全賠進去了。現在他想開了，永遠不會再涉足商界，只想做一任好官，繼續實現自己造福百姓的夢想。”孫宏旭一邊說著，一邊直撇嘴。顯然趙市長這番假話，連他聽著都為之齒冷。

韋良嗤之以鼻：“造福百姓？哼！造福自己吧！”

“不管怎麽說，他就任環保局局長期間，政績是有目共睹的，也確實為海城市做了不少貢獻。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，你就把副市長這個肥缺，賣給他了？”韋良補充孫宏旭的話。

“全當是順應民心吧，當時他的呼聲確實很高。我這樣做，也算是順水行舟。”

“別跟我打官腔了，你就直說，他給了你多少錢？”韋良不愛聽孫宏旭這番假惺惺的廢話。明明是受賄和行賄，卻一口一個為了百姓、順應民心。

“十公斤黃金！”孫宏旭毫不掩飾的回答道。

十公斤黃金放到現在，並不算多，起碼買不來一個副市長的職位。但是在二十幾年前，這絕對是天價。當時海城市最繁華的地帶，一套100平米左右的房子，才值10萬。十公斤黃金，在當時，估價最少也得五百萬。

“他不是破產了嗎？哪來那麽多黃金？”韋良仍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，似乎毫不在乎。其實他很關心這個問題。

“破產是假的，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。他當時通過地下錢莊，把所有黑錢全部洗白，並藏了起來，然後故意制造破產的假象。其實那時，他就已經打算在政界發展了。他……”

孫宏旭還想再說下去，但韋良沒興趣知道趙市長那些歷史，他更想知道黃金如何又回到趙市長手中，於是韋良打斷了孫宏旭的話：“那這十公斤，你從來沒動過？”

“沒有！我用不著。”孫宏旭很驕傲的回答。

韋良嗤之以鼻。孫宏旭的意思是，他有的是錢，根本不必動用黃金。

“然後呢，黃金怎麽又還給趙市長了？難道你良心發現了？”韋良諷刺著孫宏旭。

孫宏旭咬牙切齒，倒不是因為韋良對他的諷刺，而是他想起了趙市長的所作所為：“吃水尚且不忘挖井人。趙連生這個王八蛋，一點良心都沒有。他看我沒權沒勢了，以為我好欺負。我今天就把他那些破事全抖出來！大不了，我陪他一起進監獄。反正我快八十的人了，活不了幾天了，我不在乎！”

這正是韋良要的效果，也正是他想聽的：“你先別激動。慢慢說。”

孫宏旭深舒了幾口氣，平覆了一下情緒，開始娓娓道來：“這件事，得從我兒子說起。”

孫宏旭膝下只有一個獨生兒子，從小就視若珍寶。所以這兒子被嬌慣的無法無天，在海城市是出了名的敗家子。孫宏旭老婆去世的早，留下他和兒子相依為命。因此到了晚年之後，他對這個兒子也就更加的放縱。但他不愧為巨貪，在任時弄到的錢，足夠兒子揮霍一輩子。

“你那個敗家子，聽說進去了？”韋良說道。

孫宏旭瞪了韋良一眼，繼續說道：“我兒子本來只是酒駕，撞死了兩個人而已。”

“撞死兩個人，還而已！？”韋良氣的差點跳起來。

“我一個人賠了一百萬！”孫宏旭拍著沙發，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。

“一條人命一百萬，你還覺得挺值唄？”韋良問道。

“就他們那種平頭小百姓，活一輩子也賺不到一百萬，不值嗎？”孫宏旭反問韋良。

韋良擺擺手，知道孫宏旭這種人，根本就三觀不正，仗著有點權勢，有點臭錢，向來都是草菅人命。跟這種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，因此也就懶得繼續跟他廢話：“好！你繼續說。”

“我說到哪了？”孫宏旭沒好氣的問道。

“你兒子酒駕，撞死兩個人而已！”韋良特意加重“而已”兩個字的語氣。他還是在諷刺孫宏旭。

可孫宏旭根本聽不出來，兩個人，不就是而已嘛，有什麽大不了的。

“我一個人賠了一百萬，不少了吧？”孫宏旭繼續說道。

“嗯，不少了。您辦事真是公道！”韋良陰陽怪氣的說。

“錢已經給了，是不是應該把我兒子放出來了？可你猜怎麽著？”孫宏旭氣呼呼的，仿佛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

“怎麽著？你兒子被槍斃了？”

孫宏旭又狠狠瞪了韋良一眼。如果換了平時，他絕不會和韋良這種人說話，甚至有可能早就把韋良打出家門了。可現在，他是落難的前部長，而且名聲還不好。莫說之前的同事、同僚不再搭理他。就連在小區散步，街坊鄰居們都繞著他走。他現在很希望有個人能陪他說說話，讓他吐吐心裏的苦水。韋良態度不好，說話還陰陽怪氣的，但他畢竟是個活人，畢竟長了對耳朵。

“他們，你們！你們這幫警察扣著我兒子不放！還說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！”孫宏旭指著韋良的鼻子。

“嗯，合理！”韋良故意氣孫宏旭。

“放屁！就算我們撞死人，是我們不對。但我們賠錢了啊，賠完錢憑什麽還不放人？你們警察都是這麽辦事的？誰教你們的？”孫宏旭又拿出了老領導的架勢，像教育下屬一樣，開始教育韋良。

“然後呢？你去找趙市長了？想讓他說說情？”韋良問。

說起趙市長，孫宏旭情緒更加激動：“對！這個王八蛋，忘恩負義的東西。他也不想想，他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，都是靠的誰！”

“靠那十公斤黃金唄。”韋良打算活活氣死這個貪官。

孫宏旭在氣頭上，沒空搭理韋良：“本來這件事，他一句話就能解決。可是他倒好，跟我拿腔作勢的，這有困難，那有問題。我明白，不就是想要錢嗎。”

“你當然明白了，你是這方面的專家！”

“行！不就是要錢嗎，我給就是了。反正我這些錢，都是留給兒子的。怎麽花都是花在他身上。我給那王八蛋一百萬，他說不夠。我又給五百萬，他還說不夠。到最後……”

“到最後，你把能給的都給他了！連他當初孝敬你的黃金，你都給他了。”韋良指了指屋子四周：“弄得自己家徒四壁，只剩下一堆破爛。可是他還說不夠。”

孫宏旭癱坐在沙發上：“我知道，這些錢來路不正，都是兇財。兇進兇出嘛，我沒怨言。但是我把能給的都給他了，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兒子。”

“你兒子還關著呢？”韋良明知故問。

“判了！十年！”孫宏旭抹了抹眼淚。

“這才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啊。”韋良總結道。

“我不能吃這啞巴虧。我一輩子沒受過這種氣！這簡直是對我的侮辱！”

“你還能幹什麽？”韋良鄙夷的看著孫宏旭：“黃土都埋到你脖子上了，你馬上要進棺材的人了！”

“哼！你別小瞧我！他那點破事，我最清楚！隨便說出兩件，就能讓他進大牢。”

“誰還信你的話啊？”

“你信！不然你也不會來這了。”孫宏旭眼裏閃著狡黠的光。

他是貪官沒錯，可貪官是那麽容易幹的嗎。沒有點過人之處，早落馬了。他一早就猜出韋良是為趙市長的事兒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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